“芳吟杯”归来话“活五”

高百坚

先说一陈年往事。62年，曹正老师南下采风，与先父会乐论道，对独具一格的活五调颇感兴趣。先父直言相告：“活五调易学难工，要弹好活五调，先做潮州人，说潮州话”。曹老不以为然：“音乐无国界，况乎潮州筝？”。二位筝家各执一辞，争论不休。这次有幸参加“芳吟杯”青年专业组的《柳青娘》 的评审，现场聆听选手用林毛根版本（潮筝洪派）、高哲睿版本（潮筝李派）和袁莎版本（揉合高哲睿版本之头板、林毛根版本之拷拍、三板并加强推奏的力度、速度和变奏）弹奏，我的评价是，大多数选手弹奏中规中矩 ，有个别选手对活五调的风格、韵味，对《活五•枊青娘》的情绪表达准确到位，若与讲潮州话的本土同龄筝手同场PK，毫不遜色！在肯定成绩的同时，我想就这次比赛中发现的一些问题浅谈一孔之见。

1.《柳青娘》是潮州筝的经典曲目，有“轻六”、“重六”、“轻三重六”、“活五”四调，各有不同的技法和情绪表达。《 活五•栁青娘》 以韵味见长，乐曲通过左手各种按音技法交错配合，尤其是“2、7”两音的滑动变化从而产生起伏变化的特殊风韵，描绘老年柳青娘浮华褪尽，凄凉、哀怨、缠绵悱恻的情绪。对于活五调的弹奏，潮箏前辈強调弹奏速度宜慢，少加花指。在旋律上不宜运用多种变奏。然而，拼力度、速度已成当今筝坛的主流审美观，现代筝比赛是速度、力量的大比拼，传统筝也不甘落后。君不见比赛中有选手在弹奏中一大段力度强、速度快的推奏，老态龙钟的栁青娘如服同食兴奋剂，顿时充满活力和激情！ 这种唯快至上的意识渗透到《活五•栁青娘》弹奏乃至比赛中是与时俱进，抑或是传统经典筝曲传承的误区 ?!

2.从专业角度来要求，这次比赛除个别选手较好地掌握活五调的风格韵味外，大多数选手严格来说是刚刚入门，“只及皮毛，不得精髓”。首先要明确“活五”的定义，不应简单地理解为#2加轻颤，那是“重尺”①，是“死五”。活五调要弹得地道、有味，不但要＂活五＂，还要“怨三”，在弹奏中要协调好整首乐曲的每个乐句、音群和各个音，以求风韵的完整与统一，这就要求弹奏者必须熟练掌握各种按弦技法的运用，尤其是“2•7”两音的滑动变化及音韵的照应与连贯。韵味的掌握须长期磨炼，日积月累。若为了应付比赛，快歺式地学习，匆匆上阵演绎传统经典筝曲，怎能真正体现参赛选手的专业精神和专业水准？

3.在这次比赛中，很多选手使用钢弦筝，保证了传统筝曲的特色。这不仅是音响的变化，它还寓意着传统艺术特色的传承。但是有的选手仍沿袭现代筝弹奏力度和触弦方式，演奏中时现“破銅锣”之声，（音色问题还涉及调弦，包括弦的粗细和上弦的松软等）“破音”也出现在尼龙弦筝演奏之中，这是弹奏方法的问题，应予重视并在日常练习中纠正之。

4.这次比赛，有选手整首乐曲在高音区进行，乐音尖硬刺耳，令人烦躁不安！《活五•柳青娘》这一注重韵味，表达凄凉、哀怨情绪的筝曲，应多走中低音区，音色较为柔和，特别是低音区音幅绵长，更能衬托“活五”调起伏多变，一音多韵的风格特点。

5.南派古筝有潮州、客家二大流派，其滑音技法同中有异，常为外地筝友所混淆。在这次比赛中，有选手在演奏中以“客”代“潮”，改变了潮筝的风格和韵味。其实，“客”、“潮”技法不分，不独学生，有的外地筝家在演奏中也时有出现，这是传统筝乐传承又一应予重视的问题。

6.“芳吟杯”古筝比赛将《活五 •柳青娘》列为比赛的规定曲目，作为一名潮州筝的传承人，我非常高兴！感谢主办单位对潮州传统筝曲的关注和重视。欣喜之余，我想对传统筝曲比赛评审提出不成熟的意见。众所周知，中国古筝有传统筝与现代筝二大类。传统筝重“韵”，现代筝重“技”；传统筝讲究地道、个性， 现代筝格守标准、规范；传统筝倚重左手的按音取韵，追求清音雅韵，重视传统筝乐文化的传承，现代筝着重左右手创新弹奏技术的开发和运用，强调力度与速度，突出时代特色。两者应有不同的评审标准。要特别重视比赛产生的示范和导向作用。要使筝手懂得，力度、速度是技术，吟、揉、滑、按也是技术，是体现流派风格、韵味更要的技术！要使筝手明白，要在大赛中取得好成绩，必须付出努力与艰辛，传统、现代皆然。

浅陋之见，敬请同仁批评指正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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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 “二四谱”是潮州筝早期记谱法，后来被“工尺谱”所代替。“工尺谱”的“尺”，即活五调的“五”。所谓“重尺”，指按音时“尺”音升高，但无明显的滑音变化，乐音呆板无味，潮州筝人谓之“重尺”，也称“死五”。

（文章来源：《秦筝》2015年第1期 P62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