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《寒鸦戏水》被改名、被曲解说开去

古浪

一位外地筝友在微信中写道：“等爸爸的时光，听听曲，但很失望，《寒鸦戏水》变成了《寒鴨戏水》。看来弘扬，普及传统，还得努力。”目睹这段自外地筝友的微言，令人感慨！

潮筝大师林毛根生前屡次对《寒鸦戏水》被改名颇有微词。林老在《浅谈潮州筝的风格和特点》①中指出：“《寒鸦戏水》还有一个命名的问题。北方有一些筝家，认为寒鸦不会戏水，而鴨子才会，说“鸦”是“鴨”之音误。更有人认为鸦是不祥之鸟，长相不美等等。在海外出版的一些卡带或演出节目单中，也有把《寒鸦戏水》公然改为《寒鴨戏水》，造成了一定混乱。认为乌鸦名声不好，是不祥之鸟，这是世俗的偏解。历史上很多艺术家常常把它入诗、入画。马致远的名篇《天净沙.秋思》“枯藤老树昏鸦，小桥流水人家，……”中就有它。说鸦不会戏水，也是冤枉的。潮州话的“鸦”和“鴨”两个音差距很大。《寒鸦戏水》是一首在海内外广为流行的名曲，用想当然的态度，随意拿它改名换姓，是极不严肃的。如果确有创见，当提出根据，注明出处才不致造成混乱。”1999年11月21日在澄海市潮乐研究会聘请顾问座谈会上②林老又再提《寒鸦戏水》：“有的把《寒鸦戏水》硬说是《寒鸭戏水》等。写错了，他们的文章照样在全国性的音乐刊物上发表，你有什么办法？将来还会出现內行人读“外行书”的怪事。”对《寒鸦戏水》被改名的现象提出严肃的批评。

《寒鸦戏水》被改名让潮筝专家深感忧虑和不安，而《寒鸦戏水》乐曲意境、节奏被曲解则令潮州乐人哭笑不得！某戏曲学院副教授在其论文“浅析潮州乐曲《寒鸦戏水》的表现手法”③中写道：“《寒鸦戏水》这首乐曲是潮州筝曲中较典型、流传甚广的优秀曲目。……这首曲赞颂了“寒鸦”不惧严寒博（原文照录）击在江河湖泊里的勇敢精神，……一开始，速度缓慢，……突然，曲调来个急转弯，变得飞快，又似乎看到河水奔流而下，“寒鸦”与逆流“搏斗”。河水时快时慢，节奏也随着它跳跃着，一会儿像奔腾的骏马，一会儿又好像悠闲的老黄牛。此时，似眼前出现一道瀑布，河水倾倒而下，“飞流直下三千尺，疑是银河落九天”，“寒鸦”却仍不惧怕，坚持向前冲。”

笔者生在潮州，长在潮州，对潮州经典筝曲《寒鸦戏水》耳闻能熟，听过父辈对该曲有“寒鸦不俱严寒，以水为乐，追逐嬉戏，意趣横生”的描述，像上文中“飞流直下三千尺，疑是银河落九天”；“搏斗”、“奔腾的骏马”、“悠闲的老黄”、“坚持向前冲”等乐曲意境、节奏的描述则是闻所未闻，令人啼笑皆非。可以肯定，这不是潮州筝家对《寒鸦戏水》的理解，也从没听过潮州筝家如此演绎。

无独有偶。潮筝名曲《活五.柳青娘》也被外地筝家随意曲解。某音乐学院研究生在《何宝泉筝艺风格诠释》④对“潮州筝艺流派代表曲目《柳青娘》教学及演奏技法解析”有这样的描述：本文所分析的是《柳青娘》活五调；《柳青娘》……描绘了古代侍女轻歌曼舞时的婀娜多姿的舞姿和体态；……乐曲第一段的速度不宜过快，要有轻歌曼舞感。

轻歌曼舞：轻快的音乐和柔美的舞蹈；婀娜多姿：姿态各异，美丽娇媚，轻盈柔美。这种情绪应是轻六调擅长的表现手法。活五调的基调是凄楚哀怨，缠绵悱恻。活五调《柳青娘》是表现青楼女子柳青娘的悲苦身世和伤感。显然，把活五调《柳青娘》理解为描绘了古代侍女轻歌曼舞时的婀娜多姿和体态，是不懂活五调的特性，是对活五调《柳青娘》乐曲内涵的误读！

《寒鸦戏水》是潮汕的国际歌，《活五.柳青娘》在中国乐坛流传甚广。为什么经典名曲会被改名？被曲解？究其原因有二：1. 治学态度。有些外地乐人以专家、学者身份，居高临下，名为来潮汕采风，实则以对传统音乐的改良、改造的意识取代对潮州音乐深入、细致的田野调查和对传统音乐文化完整和系统的整理和传承；2.急功近利。身居高校，信息灵通，资料齐全，为写作提供了空前的方便，于是乎，为撰写专论、毕业论文，上网搜索，剪切粘贴，东拼西凑，匆匆动笔。其结果，“内行人”看“外行书”，徒生闷气；外行人看“专家”文，以权威研读，以讹传讹，贻害无穷！

《寒鸦戏水》等传统经典名曲被改名、被曲解的现象告诉我们，存承传统，还须努力！对老祖宗留下的传统音乐文化遗产要常怀一颗敬畏之心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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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林乔、林钟，《锦上添花－林毛根潮州筝曲精选》，人民音乐出版社，2011年第1版第196页。

②《澄海潮乐》第11期（内部资料），2000年1月第2页。

③李军，“浅析潮州乐曲《寒鸦戏水》的表现手法”《中国民乐》，2007年12月28日第14页。

④刘娜 ，《何宝泉筝艺风格诠释》，《秦筝》2013年第1期第45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