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约在唐时,中国乐器筝取道朝鲜半岛传入日本,繁衍生息,融入日本的民族乐器之中;
千余年过去,日本筝在高校教师的陪伴下,悄然回到中国。
3月底,日本东京艺术大学主办的筝乐交流活动来到北京、上海两地。活动计一周时间,分别在中央音乐学院和上海音乐学院进行,有讲座,有演奏,也有交流。莫小看这活动,它背后居然有个大计划:这是中日韩三国艺术院校企图共同搭建一个艺术交流平台的发端。
筝乐交流背后的大文章
交流会上,中央音乐学院的两名女同学演绎着日本筝曲《樱花》,东京艺术大学音乐学部的安藤珠希老师在一旁指导。半年前,这两位同学曾赴日本,受教于安藤老师门下。和她们一起负笈的还有来自上海音乐学院的2名同学及4名韩国同学。
本次交流的其中一个目的,是为了追踪她们的学习情况。
细问起来,此次筝乐交流活动背后藏着一篇大文章。
2007年,日本东京艺术大学建校120周年的庆典,邀请了中韩两国美术、音乐领域共11所大学参加。中央音乐学院、上海音乐学院、中国美术学院及韩国首尔大学等在邀请之列。不仅仅是一个生日宴会那么简单,三国11所院校通过了一个《东亚艺术宣言》。
“这个艺术宣言,简单说,就是以加强中日韩三国院校间的艺术交流为目的,并希望搭建一个艺术交流的平台。”东京艺术大学音乐学部助教毛丫告诉记者。她是中国人,母校是中央音乐学院,赴日攻读筝乐博士学位后留校任教。
原则好定,操作不易。经过研究和考量,终于找到了突破口:筝乐。中日韩三国都有筝:当年,筝从中国出发,经朝鲜半岛,抵达日本。所经之处,生根开花。而由于千年光阴过去,各国的筝在各自的文化背景和具体的历史条件下各自发展,虽同源同种,却面目各异。
其源同,其形异,正好交流!
由于牵头者是日本东京艺术大学,艺术宣言通过后的第一期活动,便以日本筝乐为载体进行。从去年8月开始,中韩两国4所大学便派出学生,到日本去学习日本筝的演奏。学习是全方位的,从上弦到指法、演奏,甚至还要学习用日文来配唱。因为日本筝乐是要有唱的。在学习的最后一天的汇报演出上,中韩两国的学生还自己摸索,用日本筝及日本筝的弹奏技巧,各自演奏自己国家的传统曲目。中国学生演奏了《茉莉花》,韩国同学则是《阿里郎》。三国的筝乐就这样实现了初步的交响。今年8月,这几名学员还要再赴日本,进行第二期的学习。
“中韩两国学生学日本筝,这是起点而不是终点。下一步应该是各国筝乐之间的交互,而不是单方面的。甚至不止筝乐,其他音乐形式甚至美术领域,都会拓展进来。最后达到三国艺术交流碰撞的局面。”毛丫表示。
日本筝特别在哪里?
日本筝虽然也叫筝,但跟中国筝确实大不一样。
毛丫跟记者详细介绍了这里头的不同。
首先,演奏姿态不同。中国筝旁设一琴凳,演奏者坐着弹;而弹日本筝必须跪着。
“之所以跪而不坐,跟弹奏时的姿态有关,日本筝要求弦面与膝盖的平行,而中国筝的弦面则与腰齐平。演奏时,日本筝是往下弹,而中国筝则往上弹,这也形成了筝演奏时审美的差异,日本的弹筝人认为,如果肢体语言加入过多,会影响音乐本身所要表达的内涵,而中国筝则强调肢体语言是整个音乐表达的一部分。”毛丫介绍说。
外型上,日本筝以13根弦为主体,还保留着唐筝的遗制;而目前中国筝的标准弦制则是21根弦。
琴弦上,日本筝的琴弦很单纯,就是尼龙弦和丝弦,伸缩力很大;中国筝中间有钢丝,弦制四层,中间是钢弦,钢弦上缠铜丝,铜丝上面缠绝缘丝,最外面才缠尼龙丝,发出的声音比较亮。
弹筝的同时伴有弹唱,是日本筝演奏的重要形式,并且,日本筝多为合奏,数张筝之间或者与尺八等乐器的结合,带来一种层次上的交叠。而中国筝则以独奏形式为主。
在弹奏用的指甲上区别也很大,如日本筝的生田流派是方形的指甲,方田流派的是圆圆的,外面的皮套是用猫皮做的。中国筝的指甲与生田流的比较接近,但是材质不同,日本筝的指甲是用象牙做的,中国筝的指甲则用玳瑁。戴日本筝指甲的时候,湿一下手指,穿到套里就可以了,但中国筝的指甲就要一点一点去缠,而且,日本筝左手不戴指甲,而中国筝则需要。
交流可以更好地发展自我
区别度这么大,交流有多大的意义呢?
毛丫认为,意义首先在于“他山之石”效应。著名琴师杨宝忠可以把小提琴的演奏方法融汇到京胡的演奏中去,日本筝的一些演奏手法和演奏技巧假如适当地引入中国筝的演奏中,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,对音乐的表现是某种拓宽。
超越具体技巧,相互借鉴的意义就更大——
“比如说,如何继承筝乐乃至传统音乐的问题,这是中日韩三国都要面临的问题。中国筝的传承过程中,往往会出现一种‘甲取代乙’的现象。即一种新发展、新变化出现以后,得到普及传播,到一定程度后往往会取代原来的形态。比如说中国筝中的‘南派’,像潮州派、客家派,那是用钢丝弦制16弦的传统筝,所用的乐谱和我们现在用的乐谱也是不同的,21弦筝成为主流后,它们就逐渐淡出了。而日本筝的传承往往是‘甲乙并存’,不会因为17弦、21弦的出现了,13弦就消失了,还会有许多人去学习它们,这样就保证了传统文化的一个完整传承。这非常值得我们借鉴。”
毛丫更发现了筝乐发展中的某种趋同性。
“筝类乐器,不但在中、日、韩有,在蒙古国、越南、俄罗斯的西伯利亚都有,发展中又各自形成了非常独立的体系,然而在最近一段时期,发展方向上却出现了某种趋同性。比如说弦数,中国筝是21弦,日本筝中近年也开发了许多21弦筝,韩国也出现了21弦筝。再如,韩国筝跟日本筝传统的演奏形式是以弹唱为主,但是,在现代的演奏形式中,纯器乐演奏似乎也有点蔚然成风。”
当今世界,说唱走出黑人街区来到亚洲的大街小巷,巴西桑巴音乐与美国西岸的酷派爵士演绎出巴萨诺瓦(Bossa Nova)的新形式,中国的昆曲在日本开出绚丽的花朵,艺术越来越突破地理和民族的界限,向着更为宽广的空间延展。“坚持个性当然必要,但固步自封没有出路,在积极主动地参与交融中坚持自我、发展自我——听起来很不错。”毛丫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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